古文字入门书目 之 某版

本文作者 阿萨姆，代为发布 ~

近日，见公子州吁先生发布的《古文字初学者书单》一文，引起笔者一些想法，聊记于此，仅为一家之言。

古文字学的书单很多学者都开过，一般都会结合具体的学习路径和方法。知乎上这样的讨论也有不少，如：

知乎用户：求推荐简帛文字入门书籍？
趙瑾昀：如何系统地学习小学（文字、音韵、训诂）？
资料整理 | 古文字知识普及相关回答及资料

书单是开给读者的，因此对象很重要，根据不同读者对象，可以有“必读书单”“经典书单”“入门书单”“进阶书单”等区别。

至于为“初学者”准备的古文字书单，我认为动辄《文字学概要》《殷墟卜辞综述》《商周彝器通考》《战国文字通论》《说文解字注》等，实无必要。

所以针对初学者，笔者有一份自己的“入门书单”，兼谈一些学习古文字的办法和心得。

一、谈谈学习古文字的前提

首先谈谈学习古文字的前提。笔者比较反对把古文字学神秘化甚至神圣化。古文字虽然历史久远，但古文字学还很年轻。和一些其他基础学科想比，并没有什么特别难懂难学的地方，甚至很多研究方法和理论还很不完善。

古文字要学深学透很难，但要入门，其实并不算什么难事。有些学者强调文献功底、小学功底，这是对的，但那是学精古文字甚至具备一定研究能力的前提，而不是入门的前提。学习古文字的同时，必须结合古书，但不必非得点一遍《说文解字注》或《左传正义》才叫有了基础。

在这方面，笔者十分同意林沄先生的看法，摘录一段附于此，见《古文字学简论》p188：

为什么说“有阅读繁体字的古代典籍的基本能力”是先决条件？林先生是怎么考虑的我并不清楚，在笔者看来，大约有两方面要素值得注意。

第一是“古代典籍”，也就是前面说的“文献功底”。通过阅读古书，了解古代的语言表达，培养“语感”，间或学习一些历史文化常识、典章制度、人物事迹等等，为进一步深入学习古文字打好基础，此不赘述。

第二个要素是“繁体字”，这里就牵扯到笔者想谈的第二个问题，就是学习古文字，从哪里入手？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也是见仁见智的。比如从阅读传世文献入手，从阅读古文字原材料入手，从阅读《说文解字》入手，从阅读《文字学概要》等理论著作入手等等。我以为，学习古文字，当从学会分析汉字的结构（六书）入手。当然，这里的汉字指的是更能体现汉字造意和字形发展源流的繁体字。

学习古文字的基础工作是“识字”，研究古文字的基础工作是“释字”。无论“识字”还是“释字”，本质上就是学习和研究字形结构、辨明其造字意图、分析其形符声符。因此，通过《说文》等工具书，慢慢积累对繁体字的六书结构认识，基本能够做到“见字知形”。迁移到古文字上，无非就是部件笔画写法和构形组合的变化。稍加学习，便可以“入门”了。

二、两类书目：阅读类和查检类

至于书单，笔者把书目分为两类：阅读类和查检类。顾名思义，阅读类的书是要好好去读过的，查检类的书就是遇到问题要经常去核查的。

阅读类

1、王力《古代汉语》教材（第一、二册为主）

很多人在推荐入门书目时都忽略了这套教材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教材太基础，连“入门”的资格也没有。其实不管是不是中文系学生，不管有没有上过“古代汉语”这门课，如果这套教材没有认认真真读过，请千万不要错过。

把里面的文选结合注释逐字逐句读一遍，把里面的古汉语常识结合实例逐字逐句读一遍，把里面的常用词结合语境逐字逐句读一遍。记得某册附录还有一个“汉字部首举例”，对一些汉字的部首做了介绍，尽管有些观点可以商榷，但对于古文字学习来说，是很好的入门材料。

至于其他的《古代汉语》教材，由于笔者没有系统读过，就不介绍了。但我想除非有什么特殊原因，否则没有什么理由不用最权威的教材。

2、高明《中国古文字学通论》或黄德宽《古文字学》或冯时《中国古文字学概论》

古文字学理论著作很多，一般都会推荐裘锡圭先生的《文字学概要》。我的看法是，学习古文字必须要读《文字学概要》，但并不一定一开始就读。因为裘先生旁征博引，很多观点都是他自己的研究成果，而且说实话裘先生的行文特点可能会对初学古文字的读者造成打击。笔者推荐高明先生的《中国古文字学通论》或冯时新出的《中国古文字学概论》，该书论述详尽，采用的观点比较主流，行文对读者也比较友好。

如果觉得《通论》有点过时或太基础，黄德宽先生新出的《古文字学》也是不错的读物，添加了很多新资料，在理论深度和完善性上肯定也超过前人著作。

其他的还有如陈世辉、汤余惠先生的《古文字学概要》、陈炜湛、唐钰明先生的《古文字学纲要》等都可读，但我认为理论性的读物选一本通读就够了。有些具体问题，如果搞不明白或有自己的见解，可以多参考几本书的看法，没必要全部读过一遍。

至于裘先生的《文字学概要》、唐兰先生的《古文字学导论》等著作，还是等入了门以后再细读吧。林沄先生的《古文字学简论》、李学勤先生的《古文字学初阶》等，稍显简要，不利于初学者全面把握相关知识，可以便中随读。

3、刘翔、陈抗、陈初生、董琨《商周古文字读本》

学习古文字，读原材料是必要的。但对于初学者来说《甲骨文合集》、《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》、这个简、那个帛，读不懂也买不起，没必要一上来就看。

读原材料，一是为了对古文字及其载体的基本形式、布局形态等有个感性认识；二是为了掌握成篇古文字材料释读、通读的方法。《商周古文字读本》作为原材料读物有以下三个好处：价格便宜、类型多样、注释详细。仔细阅读这部书，能够对通篇古文字资料释读有一个感性认识，掌握基本的理念和方法，再去读《合集》这样的一手资料，自然事半功倍。

另外，对于古文字入门学习来说，笔者倾向于先以一种材料为本，不要什么都想立马学会，比如以殷商甲骨文或西周金文作为基础材料进行学习。

如果没有老师带，个人不建议由楚简入手，因为楚文字作为战国文字的一脉，具有很强的地域特征，字形有很多讹变的情况。且新出楚简材料繁多，释读意见歧出，不易取舍，容易走偏。

这里推荐马承源先生主编的《商周青铜器铭文选》，可以选读一些西周时代的铜器铭文。由西周金文入手学习古文字，上可通殷商甲骨，下可达战国文字，对于初学者来说是比较合适的。

4、董莲池《说文部首形义新证》

《说文解字》是学习古文字的必读书，《说文》本身并不是必须通读的，但是《说文》所列540部首，是对汉字基础构件的系统整理，对于进一步学习古文字、掌握汉字六书造意意义非凡，所以建议学习者对540部进行系统学习。

读解《说文》部首的著作很多，这里推荐董莲池先生的《说文部首形义新证》，该书对每个部首进行了细致解说，并增加了古文字材料的互证。董先生的行文也以简明扼要为特色，在学术著作中也是属于可读性很高的。

查检类

1、大徐本《说文解字》和汤可敬《说文解字今释》

《说文解字》是绕不过去的。大徐本的价值就不说了，手头应该常备一本。推荐《说文解字今释》的原因很简单：有今译。对于初学者来说，查《说文》时有对应的释译解说，非常有帮助。

学习古文字，《说文》一定要常查，遇到本义或造意不明的字就去翻一下说文（或查一下“汉典”这样的网站），久而久之，能够系统掌握一大批汉字的构形、造意。

2、李学勤主编《字源》

《说文》以外，可以常查一些古文字典类的工具书。在《字源》出版前，笔者比较推荐《古文字谱系疏证》，能够比较专业地反映最新的古文字研究成果。但对于初学者来说，《疏证》还是稍显难读难查了。

李学勤先生主编的《字源》三大册检索方便，字形源流和声韵地位罗列清楚，摘录了《说文》原文，还有文献用例的解说，对于入门者来说可以算是比较合适的学字利器。当然，此书成于众手，释字水平参差不齐，有时也掺杂了一些撰写者的个人意见，在利用时要学会取舍，不能完全照搬。

至于《古文字诂林》《甲骨文字诂林》《金文诂林》这样的工具书，也建议“入门”以后再用，否则容易迷失自我。

三、小结

综上所述，笔者推荐的古文字入门书单如下：

1、王力主编《古代汉语》

2、高明《中国古文字学通论》

或 黄德宽《古文字学》

或 冯时《中国古文字学概论》

3、刘翔、陈抗、陈初生、董琨《商周古文字读本》

或 马承源主编《商周青铜器铭文选》

4、董莲池《说文部首形义新证》

5、大徐本《说文解字》

6、汤可敬《说文解字今释》

7、李学勤主编《字源》

或 黄德宽主编《古文字谱系疏证》

最后，学习古文字要走正道，不要看什么《XX解字》《XX密码》之类的读物；也不要学了两天就妄想自己能破解什么文字，赚到文字博物馆那10万块奖金了。

至于所谓的“书单”，也只是满足撰文者“好为人师”的虚荣心。只有正儿八经跟着老师学基础，多看多记多摹多写，才能真正“入门”。

原文发表于 知乎专栏 出土文献与古文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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